第 46 章_昼色夜浓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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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 46 章

  他们,好久没有碰到过了。

  可以这么说,上次见面,一年多前在奥地利。那家酒馆里,他出面去操持他的事情,飙车出事,要罚款,他钱包丢了。500欧,段淮叙亲自乘航班下飞机去帮他处理的。

  当时他下了车摘下头盔还和他笑:“小叔叔,谢谢你。”

  “有你真好。”

  段淮叙在那样的凛冽寒风中,面容未变丝毫,也如他心中冷山一样的形象。无论他出什么事,段五总会帮他处理的,总有人靠着的。他是个很有担当的人。

  安嘉熙的父母,在他十几岁时就离婚了。

  他打小跟老爷子过了几年,之后,初高中读书上学有几年是跟着段淮叙出门工作的车去上放学。

  车来车往,到后来他车库里的车如果他想开,基本都是随意挑。

  段淮叙也大方,看待这些无所谓。

  所以,安嘉熙也欣赏他。哪怕,他厌弃自己父母到一定程度,轻蔑于那些强权,有一定程度很看不起自己家里那些奢靡氛围,可他从没有看不起自己小叔叔一下。

  因为在他眼里,段淮叙就是个很有风度的人。

  他就是,很有自己情调和个人魅力的。那种魅力不是谁都会有。

  但。

  安嘉熙笑了许久,说:“那天见到恩幼,她还跟我开玩笑,说怕告诉我她的新对象是谁,会吓到我。你知道我们平时关系多好的,她就是这样,很俏,讲话也这样,我以为她真的在玩。”

  “她喜欢谁,跟谁在一起,我无权过问,我也知道那是她的自由。没了我,她也可以认识更多更多,优秀又好的男孩子。”

  秘书把段淮叙手中的东西接过去了。

  两个男人视线甚至是没有对上,安嘉熙像自言自语地,说自己的话。

  直到最后,目光还是落在了他脸上。

  “可是我想了好多遍,为什么会是我叔叔。为什么。”

  段淮叙也摘下手套,说:“嘉熙,很晚了,外面天凉。我们可以进去,或者找个餐厅,空调暖气会好一点。”

  嘉熙:“你什么资格也配和我聊?”

  段淮叙也只是弯一下唇。

  “我是没有足够的立场,但,现在也是真的很冷。”

  他在说安嘉熙,在夜里站了许久,也不知那辆跑车是何时停这里的,他又何时来的。

  头发染了寒霜,身上的黑夹克或许都不知道沾了多少寒风,多凉。

  嘉熙也看着,他依然优越的脸庞,平和的眼神。

  这个男人总是这样,好像轻易就有化解他人情绪的能力,什么招都能接住。仿佛有着不用做什么就能轻易碾压他人的资本。

  可是。

  越是这样,就越让人痛恨。

  “我用得着你来关心我?”

  他看这院子,静心打造的,像用来养娇贵小鸟一样的院子。

  也抬手碰了碰那花枝。

  “亭栏惊艳,真好。我叔叔喜欢听戏,他很有情调,喜欢一些细腻的东西,我原先是这样觉得,可如今才发现,原来他就是这么一个觊觎他人女友的人。”

  段淮叙看着他。

  他又道:“我和恩幼谈恋爱的时候,我们考虑谈婚论嫁的时候,你一直在那里是吗。那一年,你也喜欢她,让我猜猜,你当时对她的感情应该并不是很深。”

  “这应该是有个时间过渡。”

  “就像今天你可以随手丢下一颗花种子,第二年这颗种子就会生长,今天可以为她栽满园的树,她喜欢的,就可以勾引她来,那么明天呢,后天呢。”

  安嘉熙紧紧盯着他眼睛。

  “我把我最爱的人推给了我最信任的狼,一匹,隐藏极深,心思极沉的狼。”

  段淮叙:“认识这么多年,我们亦师亦友,亦兄亦叔,事实上,我并没有比你年长太多,也可以这么说,如果没有家庭原因,其实你至多也可以把我当做是你的一位兄长。”

  “不要说自己是我兄长。”

  安嘉熙:“我恶心。”

  段淮叙微微停滞住。

  但之后,又泰然。

  哪怕是被至亲说恶心。也没关系了。

  “确实。”

  他走到如今这个位置,做了些什么,又抛弃了些什么。这并不是在职圈里稍加努力,在工作上多加投入能完成的,一个人要走到上位者的位置,需的也是必要时候的一些心狠冷血。

  经历过怎样的人生背景,谁又知道,他并不是那么好的人。

  他从一开始就说了。

  一个人有两种反差,那种反差,不仅仅是局限于表面的。

  如果说,今天他是来针对恩幼的,那么,他也会帮她把前面的路都铺平。

  至于其他的。

  都无所谓了。

  他道:“你什么时候回来的,怎么也没提前发个消息,我好接你吃饭。”

  嘉熙笑:“吃饭,吃什么饭,是你的婚宴,还是说我小婶婶的敬酒?”

  “都是一家人,怎么说这样的话。赴家宴是我们本该做的事不是吗。”

  嘉熙点头,“是,我的叔叔,还真是好居心。从几年前起,他就是个好人,把自己的外表打造得平易近人,客客气气,好得不行。”

  “可是又有谁知道,他的外表下是怎样的一颗心。”

  段淮叙看上去依旧很淡然。

  安嘉熙知道他永远都是那副面孔。

  “你为了恩幼,做了多少事,自己也数不清了吧。”

  那年,他接手家里产业上位。

  他走上了顶端,一个商人,靠的可不是仁义,当然了,也有几分。

  当年自己父亲说让他退出,段淮叙只是道:二哥,年龄小,也是可以成事的。后来他真的做到了。

  苏家前两年出事,他也插手了。

  “那么大笔金额,一般人都帮衬不起。你从那时候就开始预备,夺得苏家好感,要娶她,嗯?”

  段淮叙:“你太高估我了,嘉熙,那是长辈间的情谊。”

  安嘉熙:“狗屁情谊!”

  手中一直攥着的表盘,被他摔碎。

  震得四分五裂。

  段淮叙看去,也并不知对方是哪里找到的。

  那是他原本想送她的一款来自瑞士的女款表,好久以前就买下了,只是没有机会。

  事实上,不只是一套表,那一整套房子,一切。全部全部,都是他送她的,像液体一样侵入她的生活,让她习惯,再也离不开了。

  他静静看着。

  安嘉熙说:“我安嘉熙,不,我姓段。”

  他笑:“我叫段嘉熙,这位叫段淮叙的,是我的叔叔。亦叔亦兄,其实我更愿意,把他当做是我的一位兄弟。”

  他又看这套房子。

  说:“这套婚房,应该也是你为她打造的。地理位置,一切装修,就连这院子里的白山茶,都开得恰到好处。”

  他轻捻着枝叶,却碾碎其中一朵花瓣。

  他摔了表段淮叙也没有反应。

  唯独这个,他扣住了他手腕。

  安嘉熙反手抓住他衣领。

  两男人对峙着,眼神里皆是复杂深意,针对意味,说不清也道不明的一种感情和仇恨。

  段淮叙说:“不要碰她。”

  嘉熙笑:“是这个它,还是那个她?你对她的思念,已经转化在了这些物品上?”

  段淮叙:“嘉熙,希望你冷静,但也希望你听我说。我还没有那么变态,只是,我也确实没有那么好而已。”

  “你知道我的。”

  “是,知道。”

  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现在才那么难受,那些天里,他道听途说,自己发觉,不断做心理建设,甚至也不愿意面对,不愿意去问主宅那边的人。这到底怎么回事,段淮叙的那位太太。

  他的小婶婶。

  安嘉熙看着他,这个他曾经亲密默契却又万分尊重的人。

  眼眶带红,喉咙都开始有些发哽,像是很难说出这些话。

  “可是我想了好久好久,为什么会是你……为什么。”

  “为什么会是恩幼,你告诉我好不好,你知道我有多喜欢她,从大一到大四,我追就追了她一年,我好不容易追到她,带她回来见您。我真的很喜欢她,哪怕后来,后来我们之间有了一些矛盾,我从来没有认为我们分手过,你也知道。”

  “你知道她喜欢我。”

  “嘉熙。”

  他打断,也淡然:“你没了她,也会有另外的。”

  “不会有另外的。”

  他捏着他衣领,手指关节也开始颤抖。

  “我无法接受,我无法接受。”

  “你怎么配得上她,你知道自己什么位置,你又是什么样的人?她年轻,我也比你年轻,我比你好多了。”

  段淮叙笑笑。

  “是,你是比我年轻。这是无可争辩的事实。”段淮叙轻轻把刚才的花叶放好,像珍视的宝藏。

  “可是一个人,也是需要有责任心,需要有担当,他才能承得起一切,如果没有,带着她颠沛流离,这又怎么配呢。”

  恩幼现在应该很喜欢他为她打造的这间温室。

  她会喜欢的。

  安嘉熙盯着他,胸腔都像是有涌流。

  “你也不配。”

  段淮叙却忽然很轻地笑下。

  他怎么会不配呢。

  在他眼里,这个世界上唯一能配上她的人就是他了。

  就是这抹寡淡却平和的笑,却令安嘉熙觉得自己最后的尊严像是被人轻轻刮了一下。

  不重,但打击程度极高。

  家中出事,段家二房和段淮叙关系不好。

  他们大学谈恋爱的那年,安嘉熙和父母闹得僵,父母总是和他说,段五是个薄情寡义的人,最好少接近他,他为了达到目的不择手段。

  可是,只有那位叔叔对他最好。

  那年哪怕关系闹得不好,段淮叙按理说是不用管他分毫的,却也有求必应,有事必帮,他真的很喜欢这位叔叔。

  可是。

  他又慢慢松手滑下去,也放软声音。

  “可是。”

  “小叔叔,我错了。”

  “你知道我以前有多喜欢恩幼的。”

  在知道她如今归属于谁以后,安嘉熙终于明白了,他有多在意她。

  他是有多么舍不下曾经那段感情。

  他真的不想。

  他抬头,看着段淮叙:“你把她还给我好不好,把她还给我。”

  “如果回到曾经,我不会丢下她,有了什么事,我会好好和她说清楚,我如果不想谈恋爱,我会先好好和她说,两个人可以暂时先顾自己的事业,有什么规划都往后再来,我们都说清楚,我不会再像个懦夫一样逃避。”

  他说:“谁年轻时没有受过一些新鲜事物的蛊惑呢,我从没喜欢过别人,可能……”

  他停顿,“可能我也确实偶尔喜欢一些外面世界的新鲜感,我的兄弟,我喜欢的事物……但那并不是指具体的人。我会给她幸福,我会和她结婚,我们会在这里买房子,买不起这么好的,可是我也想给她一个家。”

  “我再也不会,我是真心喜欢她的。”

  段淮叙浅弯着唇,说:“你喜欢的,是苏恩幼这个人,还是她的好?还是仅仅是自己怀念的那些东西。你那段时间从没有去找她,如今知道她在我这儿,却像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样炸毛。是为你那点面子,还是,自己的所属物再也不属于自己的不甘心。要我说,你不是为了她在忏悔,你是为了自己。”

  “可是恩幼曾经是我的。”

  “恩幼不是你的,也不是我的。”段淮叙停顿下:“她不属于任何人,她只属于她自己。”

  直到听到他这些话,安嘉熙才知道,段淮叙是有多认真。

  他满心颤栗,再忍不住:“叔叔。在段家这些年,我只喊你一句叔叔。”

  段淮叙却像不想再说了,轻嘘一声,说:“她睡了,小声点,不要把恩幼吵醒了。”

  安嘉熙愈压抑不住自己嗓音:“叔叔……”

  段淮叙已然收起视线,也重新接手拿过旁边秘书怀里的东西。

  注意力回到工作上。

  他低头翻阅着,手指触碰纸张,他也看到自己中指上那枚素戒。是因为安嘉熙那年和她私定终身,买了钻戒给她,他站在院里,也摘下一朵山茶花,问秘书:“这枚戒指,真有那么好戴么。”

  他从不喜欢这些金银首饰等物品,不去在意。

  却第一次为自己买了那么一枚,他们这种学生才会喜欢的小物品。

  段淮叙书房中收藏有许多物品,茶具、书画、琴架,他也有收集手串、核桃之类,但很少随身携带。

  那日春雨去见她时手里会拿麦穗虎头。

  只是因为,那是多年前他再次见她时手中拿的。

  直到此刻他才再次认真面对这些,声线轻淡得旁人好像难以察觉。

  “其实,是我先和她认识的,不是吗。论时间,我认识她不比你晚,我了解她,不比你少。”

  这些年他一直只为事业,只图打拼,也是顾及自己在时光长河里能留下的唯一价值,他从未顾及过感情。

  只是后来,后来的一些契机,命运好像给他们开了一个小小的玩笑。

  惊鸿一瞥的那个夜晚。

  那悄然存在心中每根弦里的,每个充满戏剧性的细节。

  情不知所起,一往而深。

  安嘉熙最后只说:“等恩幼知道了你的真面目,她不会喜欢你的。”

  “你就是个披着温柔外壳的疯子。”

  安嘉熙说什么他都没有半分犹豫的。

  唯独那句,心中如被什么戳中。

  他抬眼,望眼前夜空,脚步好像有一瞬暂停。

  呼吸也如被滞住。

  但之后,重新呼吸,没有半分犹豫,与他擦肩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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